1918年初的一天，当时事业蒸蒸日上的荣宗敬正在他的西摩路（现陕西北路）花园内满心欢喜地规划着一件“大事”。就在不久前，他从一位外侨手中购得了这处位于西摩路上原来被称为“古沃”的公馆，一场对于它的“重塑计划”正在当时荣宗敬的脑海中浮想联翩地涌动起来，而这处“古沃公馆”也将在不久后被正式改名为“荣宗敬宅”。

陕西北路原荣宗敬住宅

对于陕西北路荣宅稍有了解的读者们一定都知道荣宗敬并非这幢洋房最初的主人，大约在20世纪10年代后期时，当时借助“一战东风”在生意场上大获成功的荣宗敬从一位外侨手中购下了这幢华丽洋房并于之后对其进行了较大规模的扩建。那问题就来了，荣宗敬是从谁这里购买下了这幢洋房呢？为了解开这个以往在“荣宅领域”内较少有人关注的谜团，笔者借助《字林西报行名录》、《申报》等资料对其进行了一番探索。

有关此宅在荣宗敬入住之前的情况在郑时龄著《上海近代建筑风格》一书中是这样写到的：“陕西北路186号荣宅原先是德国人托格的住宅，建造年代不详。据阿诺尔德.赖特编写的《20世纪印象》一书已经有照片来看，应当早于1907年建造。上海市城市建设档案馆档案存有陈椿江建筑师在1918年扩建的图纸…据推测，（荣宅）有可能是倍高（洋行）的作品”。
 

陕西北路荣宅内的彩色玻璃

笔者通过查阅《字林西报行名录》发现上述文中所提到的这位德侨托格虽极有可能就是此宅的建造者，但到荣宗敬入住之前这里的住户可能已经改换门庭，据《行名录》中的信息显示，从1908年至荣宗敬入住这里前，这里的门牌号曾为西摩路19号，居住着一位名叫A.S.P.White-Cooper的外侨，而他的汉译名字正是上文中已经提到的“古沃”。自1921年起，《行名录》中有关西摩路19号的住户信息开始变更成为Yung Sung King，即荣宗敬。

结合《字林西报行名录》与《申报》两方面的信息来看，这位“古沃”在当时的上海曾长期从事律师工作并与现华山路大胜胡同内那幢英式洋房最初的主人担文律师（William Venn Drummond）有过共事，在1913年6月11日-16日的《申报》中连续登载有“担文律师现已告退古沃律师事务所”的消息。

华山路大胜胡同内原担文律师住宅

同担文律师一样，这位古沃律师也曾大量为当时的中国雇主（如：上海总商会）提供法律帮助，他除了要应对各类“法律诉讼”外，“道契挂号”、“房屋经租”等应该也是他日常所涉足较多的领域。

“道契”是以前外商或外侨在上海租界内拥有（永租）土地的凭证，因它在晚清时的申领与上海道台有关，故而被俗称为“道契”。1912年进入中华民国后，北洋政府时期特派江苏通商交涉使、沪海道尹等官员也曾扮演过签发此类土地契证的角色，因此这类“土地契证”的签发一直要延续到1927年。“道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只能由外商或外侨去申领，这对于当时许多中国业主而言是多有不便的，为取得与外商在“拥有土地”上同等的权利，“道契挂号”行业逐步在当时上海地产领域内开始风靡起来。“道契挂号”的大体形式为“先以外商的名义出面申请注册并领取道契后再过户给中国人，中国业主则会收到外商开具的一张“权柄单”，外商再从中收取的一定的费用，由此中国业主开始实际拥有对于申请道契所涉及土地的掌控。

在老上海时期通过外籍律师来做“道契挂号”的情形屡见不鲜，如据包士仁《外国房地产的经营手段》一文中所述：“早在1876年就有一个英国律师高易来到上海，开设高易公馆，除执行一般律师业务外，大搞道契挂号业务，最多时达2000余张”。

《申报》中也能查到不少古沃与道契挂号有关的消息，如在1915年3月的《申报》中就有多次刊登“古沃名下道契暨权柄单遗失”的消息。由于相关资料的有限，目前笔者尚不能对这位古沃律师的事迹做到较为完整的呈现，但从《申报》已有的消息来看，他的律师事务所曾先后在北京路（现北京东路）、博物院路（现虎丘路）、圆明园路等地有过办公的记录。1931年3月的《申报》上还刊登了“哈华托古沃律师合组事务所”的通告。

另外笔者在1916年的《字林西报行名录》中还发现了曾有外侨R.E.Stewardson在西摩路19号与古沃律师同住的记录，而这位R.E.Stewardson正是在近代上海建筑史上享有颇高知名度的英国建筑设计师罗勃.安尼士.思九生，1910年他在上海开办思九生洋行并在随后的28年中在上海留下了诸如外滩怡和洋行大楼、苏州河畔邮政总局大楼等知名作品，现延安西路中福会少年宫内大理石大厦（原嘉道理宅）的设计也有过他的参与。思九生洋行在上海已知的作品多为新古典主义风格且外观华丽，不知这是否是受了他当年曾经暂住过西摩路19号的影响。而古沃与思九生两位人物的加入也一定为会“荣宅的故事”增色不少。

陕西北路荣宅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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