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噔”一声，伴随着车身一震，驾驶员张先生条件反射踩下刹车。不一会儿，胎压监测报警——轮胎果然漏气了。叹了口气，他把车停到路边。

“不会这么倒霉吧？一个礼拜连着第二次了。”下车检查虽然没发现什么异样，但张先生心里清楚，一定是压到钉子了。上次爆胎，他怎么都找不到还开着门的修车厂，最后只找到长宁区一家路边摊。对方“狮子大开口”，补个胎被“宰”了四百块。

张先生是一名社区志愿者，经常要开车出去帮居民配药。疫情期间，这类私家车，和货车、救护车、警车等一同参与构筑了上海市民的“生命线”。但行车总会遇到事故，车辆也总要维保，上海的维修厂开了几家？零部件够用吗？保供车辆的“生命线”，有保障吗？

保供车：尽快修！大家急着用

5月12日一早，宝山区水产路一家园区的保安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一辆120救护车拖着另一辆救护车驶来，停在门口。不一会儿，园区里的博星汽修公司维修人员跑了过来：“后面那辆救护车抛锚了，赶紧登记消杀，我们拖进车间抢修。”

“车突然开不动了，我们等不及拖车，直接自己拖过来了。”救护车上的工作人员向车间主任老王打了个招呼，“麻烦你们检查一下，尽快修好，大家都急着用救护车。”

博星汽修是一家公务用车维修定点单位，平时就主要负责此类车辆的维修保养工作，在2020年疫情期间为上海市医疗急救中心400余台急救车辆提供服务保障，积累了相关经验。公司老板胡昌勇介绍，此次疫情期间，他们早早实施闭环管理，两个修理厂60多名员工驻守车间，“基本上只要是保供车辆，我们都修。救护车、警车、运蔬菜的货车、区政府的车……4月到现在，水产路上这家一共修了140多辆。”

救护车已经拖进车间，维修人员升起底盘，钻进车底，没一会儿就发现：是离合器分泵磨损导致漏油，需要更换离合器配件。这是辆老式的手排档汽车，离合器使用频率高，更容易损坏。在一早电话联系时，经验丰富的技师们就判断出可能是这个问题，提前从博星的另一家维修厂调来了一套崭新的离合器配件。喷洒消毒开箱后，就可当场更换。老王拨通急救中心工作人员的电话：“大概要修两三个小时，下午能修好。”

疫情来得突然，也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博星并未额外储备零部件。所幸他们原来的客户“主力”就是公务用车，中小型的零部件存量充足。记者走进仓库，看到里面摆着六七个货架，货架和地上都摆满了各类汽车配件。胡昌勇指着车间里的车告诉记者，最近修的大多数都是依维柯、大通、大众等车型，补个胎、简单修一修、换个小零件都没问题，且都只收成本价甚至更优惠的价格。

“像补胎打气这种特简单的，有的时候干脆不收费了。”胡昌勇说，“特殊时期，互相之间能帮一点是一点，也算是尽一点企业的社会责任。”一个多月来几乎没有营收，他也期待厂房的租金能稍许减免一些。

救护车：出车多，维修需求大

疫情管控下，马路上的车少了，但修车的需求仍然很大。老王算了算，过去一个多月每天都要修两三辆车，特别是救护车，进厂的频率比以往高了许多。

“轮胎扎钉子、电瓶损坏、紧急保养，还有像今天这样的离合器问题，都很多。车和人一样，工作久了也要休息，也会出各种各样的毛病。最近救护车出车多，里程长，又开得急，所以维修需求也大。”老王说，“平时我们还会和驾驶员聊两句，现在他们都是急吼吼地过来，要么当场修好，等得久的话一般扔下车就走了，没空闲聊。要么就是催我们能不能快点，看得出他们很忙、很急。”

胡昌勇向同行打听过，多数维修厂在疫情期间都不开业。因此他深知博星的两家修车厂对保供车辆有多重要，在尽可能加快维修的同时，也十分注重防疫措施，避免员工感染导致车间停摆。记者驱车驶入园区时，就接受了一次消毒水的全面“洗礼”，前窗玻璃上水流聚成股流下，我们似乎是从雨幕中驶出。对车外全面消杀后，修车期间，车门窗也一律不开，避免不必要的风险。有些救护车运载过阳性感染者或密接人员，虽然送来之前急救中心已对车内外进行过专业消杀，他们仍会对车辆进行二次消杀，静置半小时后再进入维修车间。

然而，他们还是无法满足所有维修需求。记者看到车间内外停着十几辆各类保供用车，胡昌勇说，这些车都暂时无法维修，只能停放在这里。“比如这辆车，传动轴坏了。这种大配件我们平时不会备着，只在有需求的时候才会调货。”胡昌勇指着一辆掀开引擎盖的黄色依维柯无奈地说，“有些配件我们也去外地调货了，但到现在都没送到。”

另一方面，马路空旷导致车速普遍偏快，一些碰擦乃至撞击事故也时有发生。而此类事故需要的钣金件，修车厂也往往没有储备。记者在奉贤南桥的一家外资汽车品牌直营维修点探访时也发现，即使背靠主机厂，这些维修点也无法保证修好每辆车。维修点负责人表示，一旦涉及中大型零部件，现在仍在营业的维修厂基本都无能为力。

出租车：损耗小，按排班保养

不过，在一家大众出租车内部维修点，记者又看到另一番光景。这里专门维修大众出租公司旗下的巡游出租车，这些出租车平时负责接送就医的市民，或在虹桥等交通枢纽按需接客。正值中午，一辆巡游车驶入维修车间，来做日常保养。车被托起至一人高，维修人员拧掉车底的螺丝，开始检查。

“我们主要检查底盘有没有松动、刹车片有无磨损、底部有无漏油的痕迹，还要检查灯光是否正常、有无碰撞，检测空调吹出来的风是否干净。这辆车保养得蛮好的，没什么问题。”保养完毕，维修人员把底盘安装好，合上引擎盖，再填一张表格，确认车辆基本信息和维修信息。确认完毕，现场管理员王若成坐进车辆驾驶位，启动车辆绕车间行驶一圈，感受车辆运行状态。

他介绍，这些巡游出租车每天定点来回不停跑，较疫情前休息更少，开的公里数也比平时更高。但总体来说，车辆损耗更小，事故也少，修车需求不大。公司也提前备好了各类零件，暂时没有缺件的问题。“我们按照车辆公里数进行排班，每天保养维修多少辆、每辆车几点到，都可以提前安排好。”

等待车辆保养的司机师傅表示，最近马路上车少，开车轻松了很多，“特别是踩刹车的次数少了，感觉刹车片磨损只有平时十分之一。”司机师傅还告诉记者，现在上路跑的出租车绝大多数都是新能源汽车，“感觉比汽油车毛病少”。

记者就此采访汽车行业人士，他表示，电动车没有传统汽油车的离合器、变速箱、火花塞、机油、排气等易出故障的零部件，结构相对更简单，出故障的概率也会小很多。在特殊时期，电动车更适合被用作保供车辆。

私家车：去哪修？找不到地方

骑电瓶车的快递外卖骑手也是保供的重要一环，他们的车一般去哪儿修？在陕西北路和延安中路路口，记者见到正在送外卖的骑手小吴。自浦西封控以来，他一直在附近跑单。小吴的电动车已“服役”近两年，此前有过几次维修记录。最近车辆用得频繁，不久前遇到过一次刹车失灵的情况，好在他知道一个紧急维修电话，在路面上就解决了问题。

“维修电话是附近的骑手给我介绍的，好像是一个专业修电瓶车的，号称提供全城服务。”小吴说，如果在跑单路上遇到电瓶损坏、爆胎、刹车失灵等突发故障，只需直接拨打电话即可，对方会带着工具箱和配件“上门”服务，免去了骑手自己推车的麻烦，“我估计他们在全市有多个服务点位，可以就近安排维修。”

但还有些骑手没那么好运。一天傍晚，记者在延安中路高架桥下看到一对正在修电瓶车的夫妇，轮胎已经拆下，零件和工具散落一地。他们表示，车坏了两天了，一直没找到地方修，只能回家把工具箱拿出来，看看能不能自己搞定。大统路上一家汽修店的店员则告诉记者，虽然这家店只修机动车，但总有推着电瓶车的骑手上门请求修车，有的人非常着急，开口就说：“给你两百，能不能修？”店员说，电瓶车相对好修，但缺配件的时候他们也没辙，“能修的我们一般就帮忙搭把手修掉了，也不收多少钱。”

不少私家车车主也遇到了“无处修车”的难题。譬如连续遭遇两次爆胎的张先生，第二次还是去了那家“宰”过他的“黑店”。还有人向记者反映，好不容易开了通行证自驾就医配药，却因许久没有发动汽车，电瓶亏电打不着火，也不知能去哪修。胡昌勇表示，出于疫情防控考虑，他们也不敢随便接私家车的单。

“疫情过后，一定会出现一大波修车需求。”胡昌勇说，“来保养的、要搭电的……我们已经通知所有老顾客，提前预约，等疫情结束，我们会一家一家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