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恰逢改革开放四十周年,四十年间,大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两岸同胞砥砺前行、同舟共济,祖国大陆的发展离不开台胞和台企。而在这四十年中,两岸的交流也不断密切,彼此的了解也逐渐加深。两岸民众血脉相连,一条海峡再深邃再宽阔,也无法阻隔这份情感的牵绊。看看新闻Knews推出《一家亲·两岸情》系列报道,在海峡两岸拜访了两岸四十年的亲历者,透过四张不同的台湾面孔和他们的时代故事,一起回望两岸走过的不平凡的四十年。
1949年,上百万人背井离乡,跟着国民党部队,从大陆来到台湾。他们中,有军人也有眷属,尽管经历不同,身份也不尽相同,但他们大都从此经历与故土、父母、亲人,生生分离、天各一方的人生至痛。
1979年,大陆方面首先倡导开启两岸交流。全国人大常委会发表《告台湾同胞书》,呼吁尽快实施通邮通航,同胞直接接触,探亲访友和参观交流。这在台湾岛内产生了巨大反响,众多在台大陆籍老兵再也抑制不住思乡之苦,他们看到了“回家”的希望。
这一年,高秉涵,43岁,离开母亲整整30年。利用前往西班牙参加学术会议的机会,高秉涵写下了一封家书,收信地址是“山东菏泽,西北35里地处,高庄”,收信人是母亲宋书玉。
高秉涵回忆说,“那时候的歌曲都不准唱,思乡的歌曲都不准唱。想家,是犯法的;想妈妈,不行,不能想。1979年,我代表台湾到西班牙去开会,我就写了一封信,想偷偷地把信交给大陆的代表团的人,替我投这封信,投到家乡去,看看母亲还在不在。”
为了安全起见,信没有直接寄往老家,而是先寄给了高秉涵在美国工作的同学,再转寄到山东菏泽的老家。直到第二年,高秉涵才收到了从老家寄来的回信。
“怕,怕母亲万一不在了,就感觉更伤心”。那天晚上信收到以后,高秉涵就放在了被窝里,第二天早晨,他的妻子讲,“来信了你怎么不拆开啊?” 高秉涵妻子读了第一段,高秉涵就知道,母亲已于1978年去世了。“我就叫我太太不要读了,我说就到这里吧”。
母亲已经不在了,但高秉涵对故乡的思念却从来未曾间断。13岁那年,由于战乱,高秉涵与母亲分别,跟随着人群四处逃难。
“我这一路走,很苦,走了两三千公里,逃难,路上苦啊,很苦”。高秉涵边说边向记者展示当年留下的伤。
1949年10月,高秉涵来到了台湾。举目无亲的他,睡在台北火车站,跟垃圾场里的野狗打架,争抢别人吃剩的东西,度过了一段艰苦、贫困的生活。后来,在同为山东老乡的引导下,高秉涵一边靠劳动维持生计,一边攻读了中学课程,之后又有机会考上了军校的法律系。
两岸隔绝的日子里,高秉涵无时不刻都在想家。因为想念母亲,每到大年初一,天一亮,高秉涵就会跑到北投大屯山,对着淡水河口,对着大陆的方向,大声哭一场。
高秉涵说,“认为乡愁是一个人性的表达,人爱他母亲,说儿不嫌母丑,母亲长得再不美,在儿女心目中,天下最美的就是母亲。乡愁是因为有割裂,才有愁。”
高秉涵的女儿高士沛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我觉得这就是一种牵连,就是你明明知道她已经在天上,但是你还是在想。原来她思念她的儿子的时候,是这样在看待,是这样在举动,是这样子张望,是这样子期待。
1987年,台湾歌手费翔登上央视春晚的舞台,一首《故乡的云》,唱出无数游子想家的心声。那一年的台北街头,一群五六十岁的老人,穿上了印有“想家”字样的衣服,奔走呼吁,发出“我要回家”的呐喊。
已逝的台湾“外省人返乡探亲促进会”发起人何文德有这样一段慷慨激昂的视频,被保存了下来。他说,“四十年来,每当别人慎终追远,去拜祖宗的时候,那我也会想啊,我的祖宗在哪里?每当别人生荣死哀,孝顺父母的时候,那我也会想到啊,我的父母在哪里?每当别人一家团聚,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那我也想,我也有家啊!可是我的祖坟在哪里?我的父母在何方?我的家乡在哪里?我,何文德,又叫何质彬,今生今世不能活着见父母,我死了也要回大陆,不达目的,死不罢休。”
同为台湾“外省人返乡探亲促进会”发起人杨祖珺说,“在台湾最惨的,不是其他人,而是那个只身在台的老兵。他们不结婚,是因为他们有爱人,有未婚妻,有太太在大陆。当他们跟着国民党军队到台湾的时候,他们的家人、爱人,都在大陆。所以对他们来讲,他们要对爱的人信守承诺”。
当年3月,老兵们成立了“外省人返乡探亲促进会”。5月的母亲节,高秉涵、何文德和同袍老兵们在台北连续集会;6月28日,他们又在台北金华女中举办集会,一群五六十岁的老兵,站在台上唱起《母亲你在何方》,全场泣不成声,催人泪下。
“大家从小都听惯,从电视、唱片,大家都会唱《我的家在大陆上》、《秋水伊人》,还有《母亲你在何方》”。杨祖珺说,“像这几首歌,全台湾人都会唱,可是特别是当兵的,或者是外省籍的人士,不管男女,我们的爸妈,唱得都哭得要死。为什么?他们想家”。
迫于民意压力,1987年10月,台湾当局宣布开放部分台湾同胞赴大陆探亲。当年11月2日,台湾红十字会开始受理台胞赴大陆探亲申请登记,迫不及待的人们在办理大厅开门前就早早排起了长龙,不少人还是彻夜等候。半个月内,10万份申请表就被索取一空。
1991年5月,高秉涵终于回到了阔别40年的故乡山东菏泽。
高秉涵对这一幕终生难忘:“一位老先生就问我,先生,先生,你找谁啊?因为我的小名叫春生,我说我找高春生。那位老先生讲,你找高春生啊?那个高春生已经死到外地了,死了很多年了。我一看,这个老先生很像我的堂爷爷。但那个堂爷爷的名字我不知道,我知道他的小名叫“三乱”。我说“三乱”在不在?他说你是谁啊。我说我就是高春生啊!哎呀!我们两个笑得!他掉着泪就拥抱”。
高秉涵说,没有再见到妈妈,是他一辈子的遗憾,但与很多年长的老兵相比,自己算是幸运的,许多老兵在台湾孤苦一生,到死也没能再回到故乡看一眼。
为了达成老兵们的遗愿,从1991年开始,高秉涵先后抱着一百五十多名老兵的遗骨,回到故土安葬。老兵们说,生为游子,拒做游魂;高秉涵说,回家是比天大的事儿。
高秉涵感慨地说,“那时候两岸对峙得很厉害,我成立了菏泽同乡会,被选为会长。因为我最小,同乡会会长就是为这些老哥服务的一个差事。所以这些老哥们就纷纷讲,说高秉涵,回家的希望没有了,我们年龄也到了,身体也不好,在台湾也没有成家。万一你可以回家了,回老家了,我们是牵着你的手到台湾来的。你小子可不要忘记,你要抱着我们回家乡啊!”
当初一句“戏言“,高秉涵做到了。
“海峡浅浅,明月弯弯。一封家书,一张船票,一生的想念。相隔倍觉离乱苦,近乡更知故土甜。少小离家,如今你回来了,双手颤抖,你捧着的不是老兵的遗骨,一坛又一坛,都是满满的乡愁。” 2012年高秉涵获选“感动中国”人物,这是组委会给予他的颁奖词。
现在,高秉涵每年还会抱着老兵的遗骨回到大陆,他也把这份事业,托付给身边的年轻人,继续传承下去。
(看看新闻Knews记者:金普庆、李泓宽台湾报道,编辑:安乐、张慧斌、施蒙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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