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岷江水润、茂林修竹、美田弥望、蜀风雅韵”的天府田园画卷是如何绘就的?
今天,成都文物考古研究院对外公布宝墩遗址最新田野考古发掘成果,考古人员发现宝墩时期疑似水稻田遗迹,目前该遗迹已经进入鉴定阶段,如果能够确定,这将是成都平原迄今为止发现的最早的水稻田,对了解成都平原史前水稻种植史具有重大意义。
此次考古发掘还首次发现了宝墩时期作为建筑构件使用的碳化竹片,这是目前所发现的成都平原最早有机质的房屋构件,进一步证实了竹骨泥墙建筑在成都平原的久远历史。
宝墩遗址2020年发掘疑似水稻田层面航拍图
疑似发现成都平原最早的水稻田
位于成都新津的宝墩古城遗址是我国长江上游地区时代最早、面积最大的史前城址,也是成都平原上人类第一次大规模定居生活的地点。宝墩古城还是成都平原稻作文明发源地,奠定了古蜀文明、乃至“天府之国”农耕文明的经济基础。
成都文物考古研究院宝墩工作站副站长唐淼介绍,宝墩遗址本年度田野考古发掘工作,经国家文物局批准,发掘面积1000平方米,共清理灰坑68个、灰沟8条、墓葬5座,垫面遗迹1处、护坡遗迹1处,出土数以万计宝墩时期陶片及几十件石器,发现宝墩时期作为建筑构件使用的碳化竹片,同时发现宝墩时期疑似水稻田遗迹。
之前,通过植物考古,宝墩遗址发现了4500年前的碳化水稻、黍、粟及其他植物遗存,通过不同遗迹水稻、黍、粟出土比例分析,确认了宝墩时期先民农业经济结构以稻谷为主、兼种粟和黍,同时采集野豌豆、薏苡属等植物作为植物的补充。
宝墩遗址出土碳化水稻
然而宝墩先民是如何种植水稻的?当时水稻种植在哪些区域?在本年度考古发掘之前,这一切仍然是待解之谜。2020—2021年,宝墩工作站的考古人员在地面2米以下,找到一层水平地层,该地层从西北向东南发掘区外延伸。让考古人员惊异的是,该地层与常见的人类生活地层相比,较为纯净,又几乎看不到人类遗留的陶片、红烧土、碳屑等遗物,而且地层土质为淤泥。考古人员还发现,该地层淤泥中有大量铁锰结核,而铁锰结核需要在饱氧与厌氧交替的环境中才能形成。“这一信息提示我们该地层不是简单的湖沼堆积,可能与水稻种植有一定关系。”唐淼说,“于是,我们及时在该地层中采集两件土样标本送检,同时在发掘中关注与水稻种植相关遗迹。”
“本次发掘为了最大限度的保护珍贵文化遗产,我们对于疑似水稻田区域,采取了大面积保留,小面积解剖的发掘方式,发现了1条与该区域相连通的水沟遗迹,1条疑似田埂遗迹,多处疑似水稻根窝遗迹。” 唐淼介绍,“2件土样标本植硅体检测结果显示,该地层中有水稻植硅体分布,并且是主要农作物类型。从生物指标来讲,该地层已经基本可以判定为水稻田。”
“为了进一步验证初步判断,我们对该地层土进行了系统采样,将进行系统检测,通过对水稻、与水稻伴生的杂草群、土壤微形态的综合检测研究,加强对该区域为水稻田的认定。”唐淼说,如果检测结果是肯定的,这将是成都平原迄今为止发现的最早的水稻田。
水稻扇形植硅体
首次明确发现成都平原最早的房屋竹构件
从上个世纪晚期开始,成都市文物考古工作队陆续在宝墩等八座成都史前城址群发现了竹(木)骨泥墙基槽式居住型建筑遗存,这类建筑遗存也延续至了三星堆、十二桥文化时期,但由于成都平原偏酸性的土壤环境,截至去年以前,尚未明确发现残存的有机质建筑构建。
这些成都平原上的早期建筑,到底是木骨泥墙,还是竹骨泥墙亦或是二者皆有?在本年度宝墩遗址考古发掘中,涌出重大发现,在台地边缘倒塌的红烧土基址中发现了6枚碳化竹片。
竹(木)骨泥墙建筑基址
“竹片出土的那一刻,内心是无比激动的。守候了8年,终于看到了4500年前的碳化竹质建筑构件,说了这么多年的竹(木)骨泥墙基槽式建筑,大多是根据建筑遗迹留下的痕迹推测。如今清晰明了实物证据,虽不能排除有木骨泥墙的存在,但最直接的证明了竹骨泥墙的存在。这些竹片对应是那种竹子?如何妥善保护它们?激动之后的问题接踪而来。”唐淼说。成都文物考古研究院科技考古中心、文物保护中心相关人员迅速的介入到竹片种属鉴定、保护方式上来。“如今的田野考古早已不是田野发掘的单兵作战,多学科综合保护研究时刻准备解决田野发掘带来的各种挑战”唐淼补充道。
此外,唐淼介绍,2009 年以来,成都文物考古研究院一直承担着以宝墩遗址为主要载体的国家重点研发计划重点专项—“中华文明探源工程”科研任务,近年来,对成都平原宝墩时期人地关系——人类居住模式探索取得突破性进展。
碳化竹片
唐淼介绍,宝墩古城修筑了内、外两重城墙,外城修筑年代晚于内城,但内外城同时使用过。如今看似平坦的城内区域,在宝墩文化时期地貌多样,台地与低洼区域交错分布,最大高差约5米,宝墩先民因地制宜,对城内各种的地貌采用不同的方式合理利用,例如城内地理位置最高的鼓墩子区域,可以称得上是宝墩古城内的“黄金地段”,在该区域分布有三座南北向的大型建筑,推测应为大型公共性建筑。鼓墩子区域既是宝墩古城的地理中心,很可能也是文化中心。
宝墩先民选择地理位置较高的黄土台地营建居址,而墓葬则通常分布于房前屋后或台地旁的低洼区域。宝墩时期已干涸的低洼区域,也被用于制作石器或其他手工业活动。更为低洼的湿地,则被用于水稻的种植。宝墩近期发现的的疑似水稻田,即位于这片区域。
唐淼认为,宝墩先民居住与生产生活的空间模式与如今的川西林盘的生活模式具有较大的相似性。“我们认为川西林盘式生活空间模式,即是人群对冲积平原微地貌的一种适应性利用方式。” 唐淼说。“通过近年对宝墩古城遗址微地貌的探索,可以一睹宝墩先民‘道法自然’的生存智慧。”
成都文物考古研究院宝墩工作站副站长唐淼
宝墩文化是三星堆文化的重要来源
1986年,在四川广汉的三星堆,发现了两个祭祀坑,坑内出土了青铜面具、青铜神树、青铜大立人、黄金面具、金杖……展示了一个3000多年前的强大的古蜀王国。
如此辉煌的三星堆文化从哪里来?考古人员展开了艰苦的探源工作,从20世纪90年代末开始,成都市文物考古工作队在成都平原相继发现了宝墩古城遗址、郫县古城遗址、温江鱼凫城遗址、都江堰芒城遗址、崇州双河古城遗址、崇州紫竹古城遗址、大邑盐店古城遗址、大邑高山古城遗址八座史前古城遗址。八座古城文化面貌相似,年代前后延续,学术界将该文化命名为“宝墩文化”。
宝墩文化的确认将成都平原历史向前推进了800年,将成都平原正式纳入中华文明“多元一体”格局之中,填补了长江上游文明进程的空白,同时为三星堆文明的起源,找到了重要的线索。
“宝墩文化阶段,广泛分布于成都平原的城址、遗址,证明了成都平原拥有孕育三星堆的文化沃土。”唐淼说。
根据目前的考古发掘,已知宝墩文化分布于50余个遗址,其中就包括三星堆遗址。在宝墩文化晚期,社会复杂化程度加剧,出现了拥有一定权力的特殊阶层,文明程度进一步提高。一系列中原、长江中下游文明因素进入成都平原,与本地宝墩文化融合,产生了三星堆文化。这些外来文化可以观察到的主要有石家河文化、良渚文化、二里头文化等。
“宝墩文化和三星堆文化的制陶、石器工艺、城墙修筑技术、建筑形态、生业经济上有明显的延续关系,应该说宝墩文化为三星堆文明的起源,找到了重要的线索,三星堆文化是在宝墩文化的基础上,吸收了中原文明因素、长江中下游文明因素综合发展而来的。”唐淼说。
唐淼介绍,宝墩古城开启成都城市文明,为早期国家的形成及文明的萌发孕育了胚胎。宝墩文化时期积累的挖壕筑城、治水、水稻栽培、家畜养殖等经验,为宝墩文化后期和三星堆文化时期古城址的修筑、生业经济的发展提供了技术支撑。因此,宝墩古城遗址是成都平原城市文明的起源地,是成都平原迈进文明门槛和长江上游文明起源的历史见证,也是研究古蜀文明和中华文明的重要基石。“以成都平原史前城址群为代表的宝墩文化,以三星堆遗址为代表的三星堆文化,以十二桥遗址、金沙遗址为代表的十二桥文化,以成都商业街船棺墓为代表的晚期蜀文化等考古成果勾勒出古蜀文明长达2000年的发展脉络。”
(看看新闻Knews记者:彭晔 游明灵 编辑:夏定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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