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上海的社交场上有两种人:一种是老派全中式的,称为“饭局”或“茶叙”、“薄酌”,男女眷分开活动互不照面,先生们可出局票请妓女陪客也不会请太太一起赴宴;另一种是洋派的,夫妇共同参加社交,以跳舞、乐器演奏等个人表演替代外面请戏班子唱堂会。今天我们就分享一下,上海lady程乃珊她眼中的上海party是什么样的。
上海Party起源于清末,由洋人带入,后由一班教会大学学生把这洋社交流行起来。其实所谓Party,无非就是志同道合者聚在一起,结友神聊,从这个角度讲,贾宝玉、林黛玉他们日日已在开Party。
旧上海的社交场上有两种人:一种是老派全中式的,他们的聚会称为“饭局”或“茶叙”、“薄酌”,男女眷分开活动互不照面,先生们可出局票请妓女陪客也不会请太太一起赴宴;另一种是洋派的,夫妇共同参加社交。这种新式应酬以跳舞、乐器演奏等个人表演替代外面请戏班子唱堂会。Party强调自娱娱人,注重个人发挥个性空间。因为是源自西方的,英语和西洋音乐自然是其灵魂。
这两类社交上海话都可笼统称为“白相”。这两类社交人士都具相似的坚实经济基础,拥有自己的社交圈和生活方式,都在社交场上游刃有余,应付自如。他们经常盛装出入各私人公馆会所或高级社交场所,从前称之为“醉生梦死”。其实,一定程度上讲,社交是协调社会各方冲突最有效的润滑剂。不同的是,Party的灵魂是女主人而老派社交的灵魂是男主人。
Party在上海兴起完全由一百多年前大学生带起,故而初时少功利少应酬色彩,更侧重对人文艺术的探讨和美好理想的向往,圣约翰、沪江两大学的学生最多Party高手,贵族女校如中西女中专有家政课教学生如何在家庭Party中当好女主人角色,在此笔者(指本文作者程乃珊,下同)深得母亲真传,早于1964年在朋友家南阳路一幢小洋房内,我就成功搞了一次圣诞Party。有读者会不解,那时可以开Party?其实直到“文革”前,上海的资本家、高知仍可在一定的区域内保留一方自己的生活空间。
上世纪中期,南京金陵女子文理学院举办体育舞会,
女大学生们跳起欧洲宫廷交际舞。
一个有质量的Party不在美食华服,而在氛围的品位——吵“闹”麻将声,指“点”数落他人私闻,粗俗下流肉麻当有趣的言谈,这样的Party只能令人厌恶。所以,人,是决定Party品位的第一要素。
今约大校友会的老大学生仍大都有一绝招;萨克斯风、钢琴或英语经典名曲、社交舞等都可露一手,就是年轻时为应付Party而备的。特别男同学都喜欢“夹band”,即自组爵士乐队为各Party助兴,但凡“夹band”的乐手几乎都可成校园明星,最璀璨的一颗是吉米金,还有就是东方广播电台英语怀旧金曲的主持查利林和王奕贤,他们年轻时都是同学Party上的乐队主手,吉米金后来索兴成为职业爵士乐领班,风靡40年代的上海夜总会,80年代他再复出,在南京金陵饭店,吉米金和他的乐队再受追捧。
40年代,查理林年轻时候养的一匹白马
查理林在香港组建了自己的乐队,在新都城夜总会演出
《怀旧金曲》开始播于1992年12月20日,一周一期。
上面迭张照片,是《怀旧金曲》750期的庆祝活动上所摄。
后排右二为本文作者程乃珊。
我(指本文作者程乃珊,下同)家当年属落实政策早,80年代家中拥有35平方大客厅的人家不多,当时也少现今有情调的餐饮场所,故而朋友们常在我家开Party。每周三晚上7点我都开Party,我的许多上海故事,就是Party的朋友们提供的。
每次Party我只需准备一大锅热汤和几盒红茶包,糖果小吃,其他每对宾客带一只菜来。我率先会电话“部署”各人带什么菜以免重复,并确定人数以免浪费,然后每次评出最佳美肴。家庭Party是纯娱乐性,因此不能有丝毫功利性,但为了活跃气氛,Party名单中要有几个有品位的“翘客”,他们能唱会弹会冷面滑稽。即使家庭Party,也要有个性,否则纯粹吃玩太没意思。我们的周三Party主题就是英文会话和经典名曲欣赏。
今日上海民居都改善了,有了大客厅后却少有家庭Party,除了外面活动场所众多,也因进屋换拖鞋影响客人Party情绪和观感——一屋盛装男女下面一双拖鞋总觉怪怪的。当然我这里指的Party是有特定西方模式而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串门子作客。近两三年上海Party成时尚,场面格调都可以,然而一般市面上的Party仍脱不了农民意识——吃,总归是最重头戏。特别是冷餐会,涌向食台的次序和取食的方式仍不合社交礼仪,少有请先生夫人共同赴席,整个过程要有人刻意组织才得以进行。助兴节目也靠外请DJ和专职文艺工作者,类似以前唱堂会,还是偏重集中形式,如过去听报告,而缺乏宾主的互动空间。
除非是正式的Ball(大型餐舞会),一般Party不应开圆台面,但上海人还是习惯一屁股坐下就不想动的社交。有的Party举行方众星托月般簇着名人高层人士而冷落其他宾客,这是十分失礼的。曾试过多次因某重要人物迟到而众人干等两小时Party仍不开始;更有参加过一次请柬上印着“正装出席”的Party,举办方主人却一只光头身穿全黑功夫唐装。
随着开放力度的加强和大批海归人士及旅居上海外国人的增多,上海人对Party的理解和需求已慢慢渗入城中生活。正宗的Party也越来越多,日前参加衡山路小红楼一次“东广音乐之夏——轩尼诗XO原创爵士夜”活动,从氛围到组织到参加宾客都是十分到位的海派Party。没有主席台,台领导与听众代表与名主持融成一片,请柬上没“正装出席”字样,但各人都以自己理解穿出合适爵士夜氛围的衣着,可谓活泼多彩,个性突显。可谓一次自然放松纯周末氛围的一流Party!
笔者也曾客串策划几次企业的年会或开业Party。出征前曾请教过几位搞Party的老法师,他们答得好:
“上海的社交及社交礼仪一直带着独特的海派味道,融合了法、英、美国等文化特点,是‘海纳百川’的。社交,就是大家轻松聚在一起进行交际,这些交流或许与生意场有一点关系,但生意绝对是次要,不要让人觉得有‘生意’目的。一个成功的Party,是让他人感觉自如、舒服……”
最近一次为某意大利名牌皮鞋上海亮相策划一场开业Party,基于该品牌是以成熟男士为市场,式样从我外公年代至今没有改变,我坚持主张Party不设在新天地或五星级酒店,而设在一独立花园老洋房内的“欧越年代”,为示庄重不设闹哄哄的自助餐而是烛光正餐,六人一桌便于交流又不显太疏离。一应请柬、菜单都用有皮鞋花纹质感造型的纸质,菜单卷成筒用缎带衬皮鞋带扎起。整个Party不设抽奖、各级人士讲话,也不请明星名人助阵,只请一位女孩子弹奏竖琴——因为我们的宾客本身,成功成熟型男士,足以为这个品牌生辉。虽然是男式皮鞋,夫人比先生更重要,因为先生的衣着都是夫人打理的。
社交Party成功与否最关键的不在排场组织,而在宾客的质量,宾客的质量不在他们的荷包和地位,而在他们是否既有“小时候的教养”,还有“外面的见识”。Party最忌人太多太杂,除非是大型Ball,一般四五十个人为最佳。
Party小偷不是在Party上摸皮夹,而是专来“偷”人力资源。这类人物冠冕堂皇地参与各种Party,却将他人Party上的关系统统编入自己网内,然后打着Party主人的朋友的牌子自行去运用这些人力资源,大到拉赞助招聘,小到消费打折扣,你的牌子被利用得榨成渣,你仍浑然不知!而他的人力资源却藏得好好的,你休想动用一根毛。让这类小偷进入你Party真是引狼入室!
文字部分来源:程乃珊《上海Party的过去和现在》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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