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2022年的春天,我们被推上了与新冠病毒较量的最前线。
静态管控中的每个人,被各种信息爆炸式地环绕。乐观的、消极的、努力的、失落的。
有人说,它是大号流感,我们过度紧张了!
有人不理解,奥密克戎竟然让我们如此狼狈!
这个看不见的危险,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它能给我们的生活和健康带来何种影响?我进入了存在病毒的污染区。
新国际博览中心,上海最早开放的万人级方舱,也是浦东新区最大的方舱。
进入方舱,我没想到有这么多的老人和孩子。
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协和医院程湘玮护士长告诉我:“有时候碰到70岁60多岁的老人,我都说,唉呀,你算年轻人,我们舱内当时80岁算中年人,就是这样一个概念。”
在新国博方舱里,来自天津、湖北、江西、陕西、山西、河南、贵州的援沪医疗队分管着不同的病区,语言交流的难题让支援的医护们完全没预料到。天津医疗队的医生给我讲述了一个患者的故事:“有一个特别典型的老大爷,92岁,老上海人,他说话我们都听不懂,他过来跟我们交流,一直在护士台转圈。他好像也听不懂我们说话,最后我们没招,就拿出来纸和笔,想让他写上有什么诉求,但是他也听不见,最后就把自己名字写了一遍又一遍。”
方舱里绝大多数阳性患者不需要卧床,生活能够自理。奥密克戎呈现出温和的一面,但这也是它狡猾的一面。
2022年2月26日0时至2022年5月31日24时,上海累计本土死亡588例。这是病毒危险的一面,我跟随医生进入了定点医院的危重症患者病房。
瑞金医院北部院区7楼30床的患者王先生在发热门诊确诊阳性,由于自身基础疾病严重,紧急转到了瑞金医院。儿子不在身边,陪护在旁的妻子显得很着急。主治医生陈平介绍了王先生的病情:“他是一个大腹水,肝硬化、胰腺炎。加上有新冠,肺部有渗出,呼吸又急促,腹腔有出血,囊内出血,整个人精神是很萎弱。”
康文岩是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新冠医疗巡回组长,对于奥密克戎,他有着自己的治疗感受:“奥密克戎是一只强壮的狐狸。对于青壮年的症状会可能会比较轻或者是无症状,但是对于这种有基础疾病的老年人,尤其70岁80岁这样的老年人是非常有攻击性的,是非常凶残的。”
夜里九点,电梯里推出一名需要抢救的病人,患者老杨原本在普通病房接受治疗,今天下午病情急转直下,转运到ICU重症监护室抢救。他来医院之前由于新冠阳性去方舱住过院,之后已经康复回家,回家在社区检查他核酸复阳,复阳之后老杨在家里突发晕厥,转到了定点医院。他本身有陈旧性的心梗,昨天下午和今天下午连续出现晕厥,血氧饱和度降到76%。现在紧急转到ICU重症监护室抢救。
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副院长、北部院区集中隔离收治点负责人赵任告诉我:“奥密克戎BA2的这种新冠病毒,它有两个功能,一个类似SARS功能,还有一个类似艾滋病功能,它对免疫影响明显的一个抑制功能,所以这部分病人在发病期间,在高峰的时候,他的淋巴细胞计数是非常低下的,而且他的淋巴细胞计数跟他的预后是呈密切相关的。”
反复攻击人体的免疫系统,进而引起其他病症的快速恶化,在这里,我看到了奥密克戎在病床上的杀伤力。
2020年新冠疫情,我们记住了方舱,之后它成为各个城市遏止疫情扩散的主要策略之一。
郑军华,上海新国博方舱医院总指挥、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仁济医院党委书记。2020年他带领上海医疗队前往武汉支援,这一次领导了新国博方舱的建设和运行,对于上海疫情和武汉疫情的区别,他的感受很深:“这一次的话,确确实实远远超过了武汉的疫情。武汉核酸阳性大概只有5万多人,我们这是60多万人。”
大量的感染者和新情况,上海的方舱医院的功能在不断变化的疫情新形势下,进行了升级。
在新国博方舱的W1舱和W2舱,位于中间的B区被改造为4个具有护士台和20张床位的亚定点医院监护病房,同时配备了呼吸机、除颤机、心电监护仪、氧气瓶等设备,护士台增加了抢救药品,舱外还有一台CT机。升级版的方舱医院,让医生的所学所长有了施展空间。更为重要的是,它可以更好地让医生对重症患者提前甄别、尽早干预,情况危急的,及时转送到定点医院。
郑军华向我讲述了一个救治的典型案例:“我们碰到一个29岁的一个女性,进来的症状就是有些恶心呕吐,血压脉搏正常的情况下,在我们一万四千多个病人里面,我们医务人员不太会特别关注到她这个事情。后来医生巡诊就感觉这个人神色有点变差,我们把她转运到了亚定点医院。我可以抽血常规,查出来这个病人是血糖二十八点几,这是典型的酮症酸中毒。酮症酸中毒在年纪轻的病人里面,越年轻死亡率越高。医生马上静脉给予补钾,相应地使用胰岛素,然后联系定点医院,马不停蹄地转过去。经过三天的抢救,这个女性转危为安,这条命救下来了,我们的重症医学的皋源教授跟我讲,这个病人只要再来晚半个小时没有命了。”
改造方舱医院的目的,就是在关键时刻挽救突然出现危险的生命。
瑞金医院北部院区是上海市市级新冠定点医院,3月17日整体转换,只收治新冠阳性的病人。我了解到,这里有很多其他医院无法处理的危重症病人,是拯救生命的最后一道防线。在重症病房里,我只能听到ECMO、呼吸机、血透仪这些生命支持设备运转的警示声,看见每一次呼吸的身体起伏。人体与病毒的攻防安静得令人窒息。
病房里,十个医护围在一张病床旁,帮助病人进行俯卧位翻身,陈瑜护士长给我介绍了俯卧位在新冠治疗中起到的作用:“患者平时平睡的时候,有一些肺部的痰和分泌物沉积。俯卧位的体态第一个有利于患者的肺扩张,第二个有利于肺部分泌物的引流。我们这边很多病人,比如气管切开的,包括这个病人上了ECMO,虽然她身上有很多导管,但是我们还是坚持给她做这样的一个操作。”
当病人以俯卧位的体态趴在病床上,医生们明显看到了他们肺部症状的缓解,病房里所有有条件的患者,每天都会保持数小时的俯卧位体态。
在三楼的手术室,一位阳性患者的髌骨骨折手术正在进行。4月份到现在瑞金医院北部院区一共做了12台手术,手术基本上以急诊为主,重症的一些病人会伴随一些并发症就会有手术的指征。
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医务处副处长、北部院区医疗业务部副主任奚菁告诉我:“重要的手术做过包括急诊的肠梗阻,急诊的阑尾炎,骨科的手术,妇科的有一个卵巢囊肿。全部的科室现在都打开了,各个专科其实都要来参与到新冠病人的治疗里面去。”
4件防护服、4层手套,手术医生既要遵守防院感的规定,又要符合手术室的要求,一场手术下来,内衬的衣服湿透,护目镜也都是水雾。此刻的定点医院,已经可以全功能地运转。
越是进入疫情发生的最前线,越是与医生护士们深入交流,我越发感受到这场抗疫的复杂性。新国博方舱医院的医生想把一位有脑梗风险的老人转去定点医院,接受更好的治疗,但同在方舱里的家属有些情绪和意见:“我们是5月6号先到其他的舱住了2天,5月8号才转过来的,如果你再让我们转,我们转个舱也很累的。我们在之前那个舱的时候,已经提出过这个脑梗问题了,那边直接回复我不行。我也跟居委提出了这个理由,我说你要照顾我们年纪大的人,还是把我们放在这个舱里。现在转了两个地方,刚稳定下来又叫我们换地方转院,你说我们是什么心情?”
家属的情绪也是各种问题没被解决的累积宣泄,奥密克戎的大量感染,让很多偶尔出现的特殊情况集中在同一个地点,同一段时间爆发,很多问题让医生的治疗无法只从医学的角度考量。
经过协商,一家人婉拒了医生把有脑梗风险的亲人转往定点医院的建议。在方舱和定点医院里,医护们有很多治疗以外的问题要解决,比如有些病人核酸已经转阴,状况也比较稳定,但是家属不同意他离开医院,而是希望医生把他的慢性疾病治好再离开。
对于这些要求,奚菁主任有着自己的感受:“不愿意走的,其实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我们也很体谅患者,大家都有至暗的时刻。还是需要包括政府,包括街道,包括区县,包括我们医院,大家要同心协力,才能使一个新冠患者从一开始到治疗到后面的健康隔离观察,到最后他完全回归社会,其实这是一个全流程的管理。”
在方舱医院和定点医院的采访,有一点让我意外:病房里有很多95后,甚至是00后医护,他们刚刚20岁出头,忙碌于病床之间,应对很多复杂的难题。这是一群90后医护照顾着90后的患者。
正是有很多这样默默坚持的人,让我们挺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间。最近,越来越多的病人转危为安。这些写在隔离服上的名字既是一名医生、一名护士、一个医务工作者,同时也是儿子、女儿、父亲、母亲、丈夫、妻子。送走了一批批康复者,他们依然在医院,在方舱,在病房,守护着专业、坚韧的底线。
3月17日到现在,超过了两个月,按照现在的发展趋势,定点医院和部分方舱医院的工作时间可能还有一个月到两个月的时间。其中定点医院是整个上海市这波疫情的托底。这批医生护士不仅仅是最早就冲进去的,而且可能他们是守在最后的,是最后出来的那批人。
在定点医院,在方舱,我看到一切都在好转,每一个人都有了早日回归正常生活的希望。环顾四周,病毒的不确定性依然在拉扯着整个世界,我们与这个看不见的病毒之间的拉锯战还在继续。
但我相信,面对病毒,我们将会做好更充分的准备。
(看看新闻Knews记者:邢维 摄像:张聪 吕心泉 刘宽漾 特约:摄影师 袁宸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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