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刚满25岁的叶龙坐到了新亚书院的课堂上。
新亚书院位于香港九龙,教育宗旨在于“上溯宋明书院讲学精神,旁采西欧大学导师制度,以人文主义之教育宗旨,沟通世界中西文化,为人类和平社会幸福谋前途”。新亚书院校训为“诚明”。语出《中庸》。此时,刚创建三年。
叶龙面前的老师,新亚书院的创建者,已经六十岁,正用一口洪亮的无锡官话讲述中国经济史。这位老师就是钱穆。钱穆是著名的历史学家、儒学家、教育家,被称为“一代通儒”,更有学者称其为“中国最后一位士大夫、国学宗师”。
在香港这块“借来的城市借来的时间”甚至是借来的教室里,一位国学大师在近乎孤岛的殖民地讲述本国历史。台下,只有同为浙江人的叶龙完全听懂钱穆的无锡话。从中国经济史、中国社会经济史到中国文学史、中国文化史,再到中国通史、秦汉史……叶龙不仅非常用心地做着笔记,而且六十年来一直妥善保存着自己当年在新亚书院的听课笔记。
在新亚书院,钱穆开过两次《中国文学史》课程,一次是1955年秋至1956年夏,一次是1958年至1959年。从中国文学的起源,一直讲到到清末章回小说,31篇,近20万字,自成一套完整体系。
叶龙回忆,钱穆先生备课极认真,每次都会带二三十张卡片,时间则很随意,少则一个钟头,讲得兴起了,三个小时也是常事。而叶龙因为“做笔记极为仔细,能做到尽量不遗漏一个字”,在钱先生查阅笔记时得了高分。
2013年底,叶龙逐字逐句誊录、校订、注释的钱穆《中国经济史》讲稿先在香港出了繁体中文版,几个月后,简体中文版引进内地。
2014年5月叶龙整理出中国文学史的讲稿,2016年5月出版。
《中国文学史》成为了一本中国文学的入门书。书中保留了钱穆先生授课中最鲜活的口语表达。
比如对孔孟老庄的评价,钱穆的语言非常直白而有趣——“孔子如钟,大叩大鸣,小叩小鸣,不扣不鸣。庄子则是玩世不恭。老子认为有些人不配和他讲,墨子则一定要讲到你明白。”
对曹操父子,钱穆则给了极高的评价“后来的诸葛亮,羽扇纶巾,指挥三军,他作的《出师表》,亦如与朋友话家常,学的是曹操。曹操倜傥风流,其下属羊祜累官升至尚书左仆射,当其都督荆州时,轻裘缓带,身不披甲,学的亦是曹操。曹操在军中,意态安闲,如不欲战。曾用火攻败操与赤壁的周瑜,当作战时,背后却在听戏,学的也还是曹操。”
这是属于一个人,带着强烈钱穆色彩的中国文学史讲稿。 尽管这本书里一而再再而三的申明“时至今日,我国还未有一册理想的‘文学史’出现。”
可是回到六十年前,没有网络,缺少信息的年代,回到香港九龙那间教室里。一个叫钱穆的老师走上讲台,凭着毕生的学识、修养,在纺织机器的轰鸣、佛堂的庙会、饭店的叫卖声中,从《诗经》讲到了明清章回小说。
知识就是这样一代一代进行着传递。
(编辑:丫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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